愛的鈴聲

photo credit: @Tatiana Syrikova

知道Raul的計畫之後，我就在想著要怎麼打消他回來念碩士的念頭。

並不是我不想要他回台灣，但是我心裡知道如果他決定不顧及父母的反對，來念他不想念的書，那他是不會真正快樂的。如果他不快樂，就算在我的身邊，我也一定不會快樂的。但是同時我也害怕如果我否決他的計畫，我就會澆熄他的對這份感情的熱情，甚至是盼望。畢竟再怎麼轟轟烈烈的愛情都敵不過兩條無法相逢的道路。

有時候看到身邊的朋友可以很輕鬆的交男女朋友，我都好羨慕。他們可以在週末一起出遊，不用窩在家裡透過電腦才能看到彼此。多麽希望白天突然想到什麼事的時候可以沒有時差，直接打電話給Raul，而不是單方面傳數十封要跨越日月星辰的訊息。我多麽希望可以靠在他的肩膀跟他看同樣的風景，而不是在網路不穩的時候看著對方模糊的輪廓，聽他斷斷續續的說想我。在這種時刻我都會因為我們之間的距離而感到無力。

即便如此，當Raul一早睡眼惺忪的打開電腦準時跟我視訊時，我仍感覺到自己彷彿是這世上最幸運的女孩。當他用一雙大眼睛融化著我的心時候，我對未來的不確定感跟等待就都值得。

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

「你們還在一起嗎？還是分手了？」姊姊一看到我，劈頭就問。

「還在一起啦！」我笑了出來，跟她討了個擁抱。與其避而不談，我更喜歡姊姊的直率，

姊姊大我快十歲，但她不是我真的姊姊。說真的緣分很奇妙，幾年前我在早餐店遇見姊姊，我們閒聊後發現我們的背景相近，都在國外很長一段時間，一拍即合，所以可以聊的內容很廣也可以很深。雖然我們沒有很常約出來見面，但是姊姊知道我一個人在台灣，總是時不時關心我。

「妳這丫頭變好瘦唷，抱起來都沒有什麼肉！妳在演哪齣苦情劇？」姊姊從頭到腳看了我一圈。

我是變瘦了，心情說不上不好，只是還沒開始工作，生活的重心除了Raul跟教會就沒有別的了。反觀姊姊容光煥發，前幾年嫁給一個很疼她的老公、家境富裕。婚後姊姊生了個小baby，住在台北的黃金地段，生活過得優渥又幸福。

姊姊請我吃完飯以後，我們來到她家坐坐。

「寶寶呢？好久不見了，一定長大不少了吧！」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一屋子的小孩玩具，有城堡、溜滑梯、甚至還有小電動車。雖然玩具多，卻乾淨整齊的擺放在一旁。

「在樓下保母照顧著，等一下帶寶寶上來。」姊姊泡了一壺花茶，又拿了精緻的英式下午茶甜點擺在茶几上。我拿起金邊的茶杯，暖暖的甜花香撲鼻而來，瞬間使我全身放鬆。

「妳找到工作了嗎？」姊姊問。

「有兩個面試上了的工作，但是我還沒有正式回應。」我悠悠地回答。

「怎麼了？不想上班啊？還是你想要自己私奔到薩爾瓦多找情郎？」姊姊打趣地說。

「怎麼可能！」我臉一紅，「我只是還沒找到很適合的工作，而且...而且我怕工作後就沒時間跟Raul視訊...」

「那遲早還是要工作啊，不然總不能這麼大還一直跟爸媽伸手要錢吧？」姊姊笑笑地說，並沒有想要讓我難堪，但是我知道姊姊說得很對，所以我只是默默的點頭認同，眼睛看著我的茶杯。

「我看現實就是，你們兩個如果真的想要從小情小愛晉升到真正大人的戀愛，就是兩個人都趕快賺錢，不只要存機票錢，如果要結婚的話還要存未來的結婚基金，甚至是買房基金，其實現在開始都不嫌早。」姊姊是學金融的，幾句話就把我從沒想過的現實考量都算進去了。

「但是Raul已經在申請台灣的研究所了要回來了耶。」我小聲地說。

「那他來念書的話，他父母還會像之前一樣無條件支付你們的約會費用嗎？」姊姊椰榆的問。我知道姊姊在開玩笑，但是當時在台灣Raul的獎學金用完的時候確實是他爸媽又匯錢給他，他才能繼續負擔我們兩個的約會開銷。

「如果兩邊父母都沒有要資助的意思，那他回台灣至少要半工半讀，而妳就要努力工作存錢你們兩個才有可能有個幸福的未來唷。」姊姊說的句句屬實，一字一句戳破將我環繞的粉紅泡泡。

我嘆了一口氣，「老實說，我對未來好迷惘....假如我現在踏入工作，我跟Raul就會再加上另一層改變跟不確定。我們兩個就好像站在繩索上，我怕再多一點風吹草動，我們可能就會站不住腳了。」我的聲音不自覺有點哽噎。

「所以你們才要往前走啊，不要一直待在沒有根基的繩索上。要一起往前走。」姊姊伸出手摸了摸我的手背，接著從沙發上起身說：「我去叫保母把寶寶帶上來跟妳玩一玩。」

我一個人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，我喃喃自語重複著姊姊說的「不要一直待在沒有根基的繩索上，要一起往前走。」

寶寶上來了，已經一歲半，他看到我笑逐顏開一點都不怕生，好可愛啊！

我把他抱了起來，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奶香，摸了摸他白白嫩嫩的兩頰覺得好療癒。

寶寶不願意讓我抱太久，從我的環抱掙脫以後拉著我的手要我跟他玩。他從一旁的玩具堆裡推出了一個小城堡，裡面有兩個小玩偶。他把一個給我，自己拿了另外一個。隨後「一歐啊呀」地發出一些像講話語氣的聲音，我跟著他拿著兩個玩偶在彩色的城堡裡穿梭追逐。這個城堡美麗又堅固，就像是爸爸媽媽為我搭建城堡。而我如同手中的玩偶，在這城堡的保護下嬉戲成長，生活無憂無慮。偶然間，我遇見了一個也在城堡裡長大的男孩。他暫時離開了他的城堡，許了我一個如童話故事般的未來。如今，他打算離開自己的城堡，想要與我一起打地基，堆石磚，築牆，蓋屋頂。我看到他手中拿著剷子，已經打算付上辛苦的血汗，一磚一瓦搭建一座屬於我們兩個的城堡。但是我沒有拿過剷子，我不知道地基要挖多深，石磚有多重，牆要多厚，屋頂要多高...甚至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能力走出爸爸媽媽的城堡...

寶寶看我想的出神，把手中的玩偶也給了我，自己鑽進姊姊的懷抱笑咪咪的撒嬌。姊姊在寶寶的臉上親了又親，散發出令人安心又溫暖的強烈母愛。我在一旁看著、看著，自己媽媽慈愛的臉龐漸漸從模糊到清晰地倒映在腦海中。我頓時好思念媽媽那雙可以看透我的眼睛，豪爽的笑聲，無條件的愛，跟永遠的支持。我不是故意的，但是怎麼在這段時間我就忘了這世上第一個愛我的人，也是我第一個愛的人，是媽媽。

（待續）

上一篇愛情故事（二十八）門外的哭聲跟你的「完美計畫」

上上篇愛情故事（二十七）為什麼不是失戀卻感覺像失戀？